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都怪当时没把门关好啊!黄蔚然为这个小错误后悔至极,知道纸包不住火,她只能半是认命半是解释的说:“我当时本想开个玩笑,谁知道她竟当真了,我给你道歉呀凌嘉,我当时真是开玩笑的,谁知她是一根筋啊!你以后应该多教教她该怎么去察言观色,老这么莽撞可不行。当时门也没关,她直愣愣的跪下来我也受了不小的委屈,那些同事指不定在后边说我什么呢,这里是市政府啊,谁愿让别人在自己办公室里跪下啊?你不能只怪我呀。”   凌嘉总算彻底领悟了,那天在会所路璐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去骂黄蔚然,桑榆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去踹黄蔚然,可笑自己竟然还因为与黄蔚然有了隔阂而怪路璐,原来做事幼稚至极的不是路璐,而是自己。   凌嘉忍下想骂人想打人的冲动,红着眼圈狠声道:“你知不知道路璐从小到大拿过的奖学金得过的奖状比你要多好几倍!你知不知道路璐从小到大伸手帮助过的人比你要多的多!你知不知道路璐能弯腰去帮着老人捡垃圾能伸手抱起一个小女孩能在她力能所及的范围内去帮助去体谅任何一个有困难的穷人!你知不知道路璐是独生女从小到大也是被父母护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你知不知道路璐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你知不知道路璐要比你善良的多!你知不知道秦浩想买房子又缺钱的时候路璐曾想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给过他!你知不知道这才是朋友!你生在富裕之家,那是你命好,因为你命好所以你就能随便欺负那些没你命好的人吗!你有什么资格让她向你下跪!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我爱她,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的面子?我警告你黄蔚然,路璐若没事就罢了,她若有事,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找你算账!”   凌嘉说完就走了,她要赶回家去,好看看路璐到底在不在家。   黄蔚然被凌嘉那副宛若杀人红眼的阵势吓到了,她对天发誓,认识凌嘉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凌嘉生这么大的气,她需要找个救星来挽救一下局势,而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吕楠,也就只剩吕楠了。   黄蔚然给吕楠去了电话,把路璐的事简要的说了一下,吕楠听到路璐竟然向黄蔚然下跪,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挂了电话后立刻赶去了凌嘉的家,心里祈祷着路璐可千万别出事,要不凭着凌嘉的性子,可真要乱套了!   凌嘉回家后,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钥匙,她急忙去卧室和更衣室查看,正如她最不想看到的那样,属于路璐的东西全部都没了,只剩下一把民谣吉他。   凌嘉颓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着早上还很温暖,现在却极冷清的家,阵阵苦楚,路璐就因为那几句气话,不要自己了么?她怎么能说走就走掉,连声招呼都不打?   凌嘉不相信路璐真的不要她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打路璐的电话,得到的回音却总是关机提示,凌嘉把手机放下,摸起茶几上的钥匙,放到了胸口,似乎那冰冷的钥匙,就是路璐那双温暖的手。   凌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相信路璐会跟自己分手,因为路璐最怕分手,无论如何,都要快速平静下来,否则无法做出判断。   凌嘉深深呼吸上几口,站起来,仔细观察着房间,她发现房间显然已被路璐仔细的打扫过了,因为要比早上出门时整齐干净了很多,阳台上还晾着未干的衣服,凌嘉伸手摸一摸,应该是路璐在午后洗的,再转回客厅,凌嘉看到了纸篓里的纸团,她蹲下身子将纸团捡了出来,一共三个,打开一个看看,上面写的是“我爱你”,再打开一个,上边写的是“我一直相信你的”,打开最后一个,上面写着“保重,再见”。   凌嘉狠狠的把三张便签扔出去,这就是你路璐对待爱情的态度么?遇到不顺的事,只会逃逃逃,你怎么能连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逃了,你让我怎么办!   凌嘉稍微平顺一下呼吸后,又弯腰把便签捡了起来,紧紧的握到了手心里。   吕楠来了,凌嘉无力的给她开门,吕楠皱起眉头,捡起凌嘉丢到地上的包,DV从包口里滚了出来,吕楠又捡起DV,放到茶几上,再把包丢到沙发上,人也跟着坐下,她说:“路璐的事我都知道了,蔚然说她以为你们真的分手了,才会对路璐那样开玩笑的,只是路璐把玩笑当真了。”   凌嘉冷哼一声,“蔚然的话你也信?”   “不信,要不我就不会过来找你了。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别怪路璐,我要是她,我也会一个人躲起来静一静。”   “那她也不能对蔚然说我们分手了啊,我什么时候跟她分手了?哪有这么编瞎话的!”   “分手的瞎话可不像是路璐会编的,桑榆对我说过,路璐最怕分手,她对你有多爱,你自己心里最有数”,吕楠提醒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刺激到她什么了?”   “我早忘了”,凌嘉烦躁的揉揉额头,“今天上午我跟她吵了一架,是说出不少气话,可她总不能因为那些气话就说走就走啊!两人在一起吵架还不是常有的事吗?她所有的东西都被她带走了,就留了一把吉他,气死我了!”   “吵架的时候说出的气话最伤人了,你们都吵什么了?”   “忘了!”   “好吧,你不想说咱就不说,我在这里陪你等会路璐。”   吕楠陪着凌嘉默默坐了一个多小时,她自己倒杯水,喝了一口之后,又无聊的拿起茶几上的DV摆弄,吕楠八卦的想,DV啊,日常生活的记录啊,里面是不是会有什么春宫图?反正凌嘉现在心不在焉的,此时不看更待何时?吕楠很有窥视秘密的劲头,可摆弄来摆弄去摆弄不开机,后来才发现是没电了,吕楠问凌嘉:“你家有备用电池吗?”   “卧室床头抽屉里有,路璐放那儿好几块。”   吕楠自己过去找,换上电池,DV总算打开了,而凌嘉和路璐吵架的那一幕,也又重现了。   凌嘉听到动静,朝吕楠身边走去,看到DV上的画面,一下傻了眼,她想了想,一定是自己把DV扔向沙发的时候它已经开了机,所以才能把自己和路璐吵架的声音都录下来,尽管画面不敢让人恭维,可路璐那张备受委屈的脸,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吕楠揶揄道:“别告诉我你们吵个架还有心情用DV拍下来。”   凌嘉摇头,说:“是路璐刚打开DV没多久,我们就吵架了,它自己拍下来的。”   吕楠看眼凌嘉,拉她坐到沙发上,说:“一起看,你也重新听听你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凌嘉又重新温习了一遍上午的硝烟战场,当她终于听到自己先对路璐说出了分手的话,说出了那句“分了手,离开我,走的远远的”,凌嘉后悔的肠子都绿了,她当时一定是气疯了,否则她怎么可能会说出分手的话来?难怪路璐走的这么干净,原来是自己赶她走的。   吕楠看后,叹道:“凌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们两个这叫吵架吗?只是你一个人只对着路璐撒气而已,路璐从头到尾一直委屈着一张脸,一点都没有想跟你吵架的意思,你是不是最近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所以想找点刺激受受?你看你对路璐说的那些,简直句句惹人伤心,她不就是跟你手下的员工八卦了一下暗恋你的那些人么?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吗?路璐能问别人你怎么去看待那些追你的人,这也正是她在意你在乎你的地方啊,你仔细想想,你跟你那个初恋严振松好着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问过我严振松是怎么去看待喜欢他的那些女孩子的?你啊,整天混职场混商场的,时不时就要见个大人物,都快忘了普通人聊天是怎么聊,普通人八卦是怎么八的了。当然,我也跟你一样,我也快忘了,看来以后咱们都得注意点。”   “我要去找路璐!”凌嘉忽的站起来,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吕楠拉住她,说:“你往哪找去?给路璐点时间,让她静一静。”   凌嘉着急的说:“我都跟她说分手了,这个傻瓜一定以为我真的要跟她分手,她浑身上下不到三百块钱,去住宾馆都不够,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你给她的朋友都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   “所有的朋友都打过了?”   “我就认识她几个朋友,初六她同学聚会上的那些,大多我都不认识,我了解路璐,她那倔强脾气,现在一定是谁也不愿找谁也不愿见,我刚跟她说了分手,蔚然又让她下跪,我都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样,一想就心惊肉跳的。”   “路璐只有三百块钱,她要不去朋友那里的话,只能去工作室,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他们工作室找找看。”   “嗯,走。”   路璐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把东西全放在洞里,趁着天还没全黑,她找了些干枯的树枝,晚上好取暖用,好在是冬天,枯枝败叶随处可见,稍稍一收罗,就能搜到一大堆。   路璐又找了一根约是一米半左右的粗壮树枝放在身边,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过夜,总要寻点防身用的东西,尽管若真碰到坏蛋,这树枝也不一定能管用,可壮壮胆也好。   天全黑了,路璐升起了火,一天没吃饭,她并不觉得饿,但她很渴,她从包里拿出口杯,摸黑走到洞外,凭着记忆,她找到了一个在夏日会流下山泉的小沟壑,沟壑里浅浅的水都结成冰了,路璐找块石头,把冰砸成块,再用口杯把它们盛起来,最后又砸了一块大的,用手抱了回去。   回到山洞,路璐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个心形小铁盒,铁盒里盛着几块巧克力,是凌嘉买给她的,她把巧克力倒出来,把稍大的冰块放进去,然后静静的等待冰融化成水。   想到老庄的逍遥孔孟的坎途,路璐对自己说,老孔都能自叹惶惶如丧家之犬,我这点挫折算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山是个宝啊,就让我想先装上两天隐士,先做上两天神仙,再重新返回人间吧。   路璐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想将这个世界暂时的遗忘,可她却暂时的遗忘不了凌嘉,路璐每分每秒都在想,现在的凌嘉在做什么,如果是昨天的话,我们会在做什么。   路璐拿起一块石灰,在石洞的墙壁上,画了一副大大的凌嘉肖像,她自娱自乐般的对着肖像拱手道:“阁下说的分手是气话,气话宛若醉话,皆是由心而发,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能与阁下相识,在下无比甚幸,自与阁下相识以来,在下犯错不计其数,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状况,给阁下添了乱,在下无比惭愧,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世间的水很浑啊,在下在这清净两天,学学陶渊明,念一番‘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过过出世生活,也好理理思绪,阁下可别羡慕老夫。其实在下还想问问阁下,为何在下每次在背后说上阁下一二,都能被阁下逮个正着?呜呼哀哉啊!”   路璐娱乐够了,围着山洞跑了两圈,她冷,不能不跑。跑累了,就拿过画夹,夹上一张素描纸,拿出笔,又画了起来,她画的是凌嘉,凌嘉的笑,凌嘉的怒,凌嘉的一切表情。画累了,她就喝一口由冰融化成的水,画乏了,她就握着树枝眯一小会,有点事情做,时间过的倒也算快,转眼,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山上的夜,很冷很凉,伴随着猫头鹰的叫声,直叫人毛骨悚然。   路璐几乎把旅行箱里所有保暖的衣服都穿到了身上,可她依然很冷,她靠近火堆,不住的打着牙颤,心里默念着凌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只是鸟叫而已,只是鸟叫而已,原来隐士的日子也这么不好过,陶潜那老头没事把诗文写的那么美做什么?太能忽悠群众了。   毫无睡意的路璐,想摸起钢笔做点事,可手指被冻得僵硬,根本拿不住笔,她把手放到火堆上烤一烤,哆嗦着胳膊,在画纸上继续画了起来,画的依然是凌嘉,似乎只有这样画下去,她才能找到一点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无事,若无意外,下午再更一章,明天又要外出几天,“趁火打劫”的多写点吧。   第 98 章   天黑了,街灯暗淡,光焰闪闪,车声鸣鸣,热闹又静寂。   吕楠开车带着凌嘉赶到工作室的时候,秦浩梅馨也正在,两人见凌嘉吕楠过来,同时起身招呼,梅馨问凌嘉:“还没有路璐的消息吗?”   凌嘉摇了摇头。   梅馨说:“先坐下来吧,别着急,我们一起等路璐。”   凌嘉吕楠也只好先坐下来,一个人,若成心躲着大家,也是件挺容易的事,凌嘉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秦浩见凌嘉吕楠坐下后,冲了两杯花茶,放到她们身边,说:“丁老就常说,我们那一届,我们那一个系,路璐最有艺术家特有的臭脾气,这个臭脾气,不是脾气大,相反的,路璐的脾气其实并不大,甚至很温和,所谓臭脾气,是指性子倔强,像驴一样,不停的跑,不停的围着一个磨盘跑。凌嘉,路璐是在有意躲我们,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但以前路璐的情绪哪怕再不好,也会让我们知道她的行踪,这次反常的离谱,她没来找我和梅馨,也没来工作室,她租的房子也早就退了,手机也关机,城市这么大,我们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你急,我们也急,你能先告诉我们路璐到底怎么了吗?”   凌嘉叹口气,简要的说了说吵架的经过,最后说道:“我当时气疯了,说出了分手,后来她又从蔚然那里受了刺激,然后就没了人。”   梅馨问:“黄蔚然刺激路璐什么了?”   凌嘉一想到路璐跪下的样子就心疼的流泪,她擦擦眼角,不忍说出来。   吕楠安慰一般拍拍凌嘉的胳膊,对梅馨说:“蔚然拿凌嘉和桑榆做威胁,让路璐跪下了。”   秦浩梅馨都红了眼,秦浩站起来,披上外套,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往外走。   吕楠问:“你干吗去?”   秦浩压住火,沉声说:“去找黄蔚然,去问问她还是不是个人!我跟她有过一夜却没负责,她就拿我朋友耍横,什么他妈东西!她心里不痛快,拿刀来捅我啊!找我朋友撒什么气!”   “回来!”吕楠喝道:“今天已经够乱了,你还想添乱么?你以为黄蔚然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啊?她整个家族都从政,你知道她家院墙外头站着多少保安吗?到时你就是被枪子毙了往河里一扔也不过就是一具无名尸体!傻乎乎的冲动有用吗?回来坐下!”   秦浩没了话说,只能又狠狠的坐回去。   梅馨擦擦眼睛,看着凌嘉,思量一会,慢慢的说:“自打秦浩那事之后,路璐平日一提黄蔚然就恨的牙痒,凌嘉,你该是知道的啊,既然知道,又怎么能让她和黄蔚然不时接触一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们这个工作室,起初不在这边,是在城东……”   梅馨娓娓而谈,对凌嘉讲起了他们几人的经历。   路璐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希望路璐能考研考博一路读到头,大四那年路璐本打算考研的,但桑榆要出国留学,路璐想等桑榆回来后给她一个家,便放弃了考研的想法,她若考研,只会报本校本系,别的学校她看不上,看看本校的研究生,个个都围着老板团团转,根本挣不到什么钱,她若考上了就不能全力工作挣钱,也不能让桑榆回来后就立刻有个家,唯有放弃了。   当年老丁也想让路璐考他的研究生,因为路璐不只专业好,英语好,论文写的也很好,等她读了研,能帮老丁不少忙,老丁很喜欢路璐,他觉得路璐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足能与当代一些女画家媲美,老丁作为学校里的命题者,他甚至帮路璐画了专业史论的重点条目,后来听到路璐不考了之后骂了她好一顿,骂她不分轻重,拿着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那会研究生还比较值钱,他们那专业一共就要两个人,全国不知有多少人都拼得头破血流的往里挣,老丁还有意带她,这就相当于是内定了,那么好的机会竟让她给扔了,老丁直觉得自己的苦心被辜负了,气得牙疼,路璐买了好一堆礼物说了好一堆好话后才抚平了老丁那颗气昂昂的心。也怪路璐那时年纪小,那些获奖证书也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整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毕业后立刻就能闯出一片天,毕竟她是央美毕业还接连拿着奖学金的优秀生啊。   工作就工作吧,挣钱买房子吧,理想是很美好的,现实是很诙谐的。   路璐秦浩梅馨三人,专业是纯艺,来回转了好几圈招聘会以后才发现这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只能被迫转行,临毕业那会,路璐在一家中型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底薪1500,那会她对一些设计软件并不熟悉,能在试用期有这个底薪也不能说低了。梅馨和秦浩也同样在设计公司找了两份工作,底薪与路璐的差不多,一段时间下来,几人被熬得面黄肌瘦,疲惫不堪,在一个难得的休息日,三人一碰头,一番大倒苦水之后,又是一番雄心壮志,大家都觉得这样朝不保夕的混下去不是办法,趁着年轻,干脆放手单干,他们一连商量了几天,索性都辞职,在老丁的支持下组办了这个工作室。   他们工作时积攒下的钱,还有给同学借来的一些钱,几乎都被用来交了房租,房租一交就是半年,数目不能算小,再加上对工作室的布置,又花去一些钱,除去这些,他们手里剩下的钱就极为有限了。庆幸的是那时他们工作室所用的房子,正是老丁一个堂兄的街头小店面,不足二十平,小的可怜,老丁亲自出面,请他堂兄吃了一顿饭,帮着路璐他们把房租减下来不少,但他们住的地方可就不能减免了,房东说多少就得拿多少,根本没什么价好讲。   同学的钱借来总是要还的,再说大家都是刚毕业,都是两手空空,总跟同学借也不是办法。路璐跟家里闹翻了,不能从父母那里要钱。秦浩的父亲生病了,需要做手术,秦浩身为男孩,毕业也半年有余了,他不往家里送钱就罢了,又怎能再向家里要钱?只有梅馨向家里要了些银子过来,要一次行,两次行,三次四次也行,可总要起来没完就不大行了,梅馨的父母不太明白,女孩家家的创什么业?催着她赶快找个工作,他们倒也不是舍不得拿钱给梅馨,只是觉得梅馨有点不务正业,父母的心思与焦虑,当子女的倒也能理解。只是梅馨不爱听父母的唠叨,干脆也不向家里伸手了。几人没了水源,只能自己拼命的去找水喝。   他们的工作室,在刚刚组建的那两个月,只接了老丁让他们去做的四个活,一共挣了一千二百块,这一千二百块钱,几乎就是他们那俩月的全部开支,那会他们整天整天的吃馒头咸菜,所谓的改善生活,也就是煮个清水面条,加点白菜再撒点盐,那会就连方便面都是他们的奢侈品,便秘就是他们仨的家常便饭。   那时他们为了省钱,同住在租来的一室一厅里,秦浩睡沙发,路璐梅馨住卧室,大冬天里,北风呼呼的吹,他们屋里没有暖气,生个炉子又怕煤气中毒,只能裹上被子,围着沙发一圈圈的跑,等身上热乎了,再去睡一会。屋里没暖气,冲澡也是个难题,偏偏他们几人又都很爱干净,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往盆里倒上热水,从小小的卫生间里擦一擦了事。本来以为熬过前两个月就好了,没想到后来的两个月还是这样,梅馨和秦浩都快要放弃了,他们想去再找份工作,毕竟央美的毕业证学位证还是有很大的含金量的,找份工作不会太难。只有路璐还一直硬挺着,路璐说她受不了公司里的纷繁人际,也不喜欢广告平面,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新返回公司了,创业不容易,但只要坚持下去,总能坚持出个名堂来。梅馨秦浩受到了鼓励,同时取消了再去找工作的想法。   生活是残酷的,坚持是一回事,能不能填饱肚子又是一回事,路璐告诉梅馨秦浩不能再只看墙画,只要能有钱挣,只要他们能做的了,不管平面还是环艺,都得接。梅馨秦浩听了她的话,接了不少平面和环艺的小活,给小店做招牌,为请不起设计师的普通人家做室内设计,钱虽不多,可总算能糊口了,也算是个进步。   由于那会没有固定客户,工作室可谓举步维艰,可又不愿轻易放弃,逼到份上,路璐甚至冒着风险替一个高三的女生参加了专业考试,替她考上了南开。一直熬到第五个月,那个高三女生拿到了南开的专业过关通知书,给了路璐两万块钱,日子这才总算好过起来,至少不用整天吃馒头咸菜,半夜也不用被饿醒了。   老丁看着他们的艰难与坚持,一阵叹息,又一阵欣赏,他不遗余力的为路璐几人介绍客户,也从来不会收取一分中间费,尽显了一个作为师长的坦荡。后来又过了两个月,工作室总算上了正轨,接的墙画也越来越多,他们才真正结束了吃了上顿担心下顿的日子。   讲完这些,梅馨长叹一口,对凌嘉说:“当初要不是路璐一直咬牙带着我们,要不是她拿到那两万块钱后,立刻甩出来说这笔不义之财三人公用,这个工作室那会有今天的样子?你知道路璐为什么不看好当官的么?因为我们工作室曾被当官的封过两次,不止我们,那一年,我们那个区,被查封停业的,至少有二十家跟我们一样没权没势的人,他们随便找个借口说封就封,街头摆摊的小贩说赶就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交罚款,后来通过丁老请了一群大爷们吃了顿饭之后才算没事,你要有过这样的经历,你还能对老爷大人们爱的起来么?黄蔚然我认识,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官老爷看不起我们,你也一定知道她看不起路璐,路璐也瞧不上她,这样两个人平时赶快避开还来不及,怎么还能不时就提一提?”   “是啊,凌嘉,当时我们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梅馨说出的往事,触起了秦浩的回忆,他说:“路璐说起话来总爱打趣,也不愿向别人诉苦,她从没对桑榆说过这些,凭着她的性子,她应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吧?我和梅馨还好些,至少都在对方身边,可桑榆远在海外,她不能陪伴路璐,那时的路璐一边相思着,一边忍受生活的挤压,让人看了就心疼。你知道的,出去应酬,几乎是个男人就喜欢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唱唱歌,找个小姐,也是极为普遍的事,那时每逢应酬,我都不敢带路璐和梅馨出去,就怕她们出意外,但有些时候她们也必须得跟着去,面对一些色鬼,只要不超过底线,除了忍,还是忍,那时我们的生活状态,也只能忍,别无他法,因为不忍就没客户,没客户就没钱,没钱就只能饿肚子,后来路璐撒谎说她和梅馨是丁老的干女儿,丁老知道后夸路璐脑袋活泛,也算是默许了路璐的胡说八道,情况这才好过很多,唉,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现在想起这些,让人心酸啊。我们常在一起调侃官员大腕,真的是在被压扁之后才发出的感叹,那时我们弱的就像一只蚂蚁,别人走一步就能到达的地点,我们却要马不停蹄的走上三天三夜,路途中还要绕过很多沟壑,爬过很多高山,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一脚踩死……起初我以为凡是犯法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自打路璐去替考之后,又转了这种想法,那么多的穷人去犯法,他们当中又有多少是被这个社会逼迫的?他们真的都是坏人么?天知道。我现在看电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喜欢看警察抓小偷,现在喜欢看小偷耍警察,你说我愤青也好,说我心肠坏也好,凌嘉,这些变化都是有原因的。”   路璐曾对凌嘉说过她们创业初期的艰苦,不过路璐对她说的,都是一些听起来很有意思的趣事,像是馋肉吃了,就去商量着怎么捉麻雀,又怎么被麻雀耍的团团转之类的笑话。凌嘉一直以为路璐所谓的艰苦,也不过是比她现在的生活差上一点的苦,她从不知道路璐还有过整天吃馒头咸菜的经历,更不知道他们这间工作室,竟被封过两次。   凌嘉闭上眼,泪珠在眼角打转,睫毛一颤,滚落而下。   吕楠听到梅馨和秦浩的话,止不住的为路璐心酸,桑榆对她说过路璐他们这个工作室来之不易,可她也没想到,这个工作室的成长过程,竟如此让人动容。   梅馨拿出纸巾递给凌嘉,等凌嘉把泪擦掉后,说:“路璐当年为了桑榆放弃考研放弃父母,她今天又为了你放弃自尊,现在的路璐,父母和尊严都没了,她一向看中的爱情也被你们说丢就丢,你和桑榆,都是说起分手来眼都不眨一下……路璐本来是父母手里的宝贝,同学眼里的骄傲,上学那会追她的人有的是,她脾气好,待人实诚,一直以来大家也都宠着她护着她,直到她对父母出柜又开始创业之后,她才从天上掉到地下,她以前根本不是这样常对社会指责些什么的。你可能会觉得路璐没有站到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其实路璐已经是尽她最大的能力去为你考虑了,年前她还对我说过,她和桑榆分手是因为没为桑榆着想,她跟你在一起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凌嘉,你和桑榆不一样,桑榆跟路璐的家庭虽然有点差异,可她们是从年少就开始相识的,又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环境呆过四年,对彼此的喜好都很了解,路璐喜欢说说天下事,桑榆也喜欢说这些,路璐在桑榆面前可以随口说出她对社会的抱怨,桑榆也会随声附和。但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跟路璐也有太多差异,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担心这种差异会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没想到这种担心竟然成真了,凌嘉,你和路璐的生活环境一点都不一样,她不可能十成十的完全去体谅你的立场,你若是真的打算和路璐过一辈子,就别轻易对她提分手,路璐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她整天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孩子样,其实对人对物,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受得罪也比我们都多,因为明白,所以整天装天真,因为流过泪,所以整天去大笑……她太善太倔也太傲了。没有人喜欢听抱怨,我们也不喜欢去抱怨,可有时那些委屈真的需要发泄出来啊,我们不敢对客户发泄,不敢对外人发泄,只能闷在家里对着自己的朋友发发泄,调侃几句,也算苦中作乐吧。桑榆当时不知道路璐的经历,她赌气说了分手,我们不想你再走桑榆的老路,所以把这些路璐平时根本不愿提的过往告诉你,我只想让你明白,路璐可能有时做事还不够成熟,那是因为她天性就是如此,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在努力的改,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总得给她点纠正的时间啊。她跟你交往之前几乎从没做错过什么,至少我和秦浩都觉得她没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交往之后她会一再的犯错?你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原因么?她已经尽了全力站到你的立场考虑了,可你又有没有真正站到她的立场为她想过?路璐不愿说的,我帮她说出来,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凌嘉既后悔又气恼,后悔的是她不该对路璐说分手,气恼的是路璐竟有这么多事瞒着她,她从来不知道路璐还有过考研的想法,更不知道她还为了桑榆放弃了这种想法,凌嘉决定等找到路璐之后,一定要把她狠狠的揍一顿,揍她在感情上整天当鸵鸟,揍她整天嬉皮笑脸的掩饰当年的苦,揍她还没把她和桑榆的过去对自己说完整,揍她不能跟自己多多交流彼此的环境和过往,揍她说失踪就失踪,让这么多人为她担够了心,受足了怕。   桑榆今天一直加班到十点多,忙完后,她火速赶到了工作室。   桑榆一进门,就问给她开门的秦浩:“路璐呢?还没回来吗?”   秦浩点了点头。   桑榆坐到吕楠身边,问:“路璐到底怎么了?”   “一言难尽,等会再告诉你吧。”   桑榆看看凌嘉,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几个人安静的坐在工作室等着,凌晨一点了,路璐还没有回来,手机也依然不通,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   凌嘉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说:“不早了,大家都各回各家休息去吧。”   桑榆问:“你呢?”   “我也回家,路璐今晚是不会出现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她究竟会去哪儿。”   凌嘉说着就往门口走,桑榆叫住了她,走上前,说:“凌嘉,多些沟通比什么都重要,路璐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不管你们闹了什么别扭,请善待她,好么?”   凌嘉沉沉的点头,她和路璐的确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需要再多些沟通,再多些了解。   回到家里,凌嘉褪去衣服,冲个澡,躺在那张以往总是躺着两个人的大床上,闭目凝神。她需要安静,需要好好想想路璐究竟会去哪。   她抱起路璐的枕头,仿佛枕头就是路璐,紧紧抱着,生怕一松开手,路璐就真的不见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这是郝思嘉的名言,也是凌嘉的信条。   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凌嘉在这一天请了三天的假,她决定要在这三天之内找出路璐,她能感觉到路璐离她并不远,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相信她能找到。   路璐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也早已带给了大地阵阵温暖,火堆早已熄灭,满洞里都是烟灰味。   路璐依然很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她想走出洞外晒晒太阳,可她站不起身。   路璐用手摸摸额头,火热一片,她明白,冻了一整夜,自己感冒发烧了,路璐甩甩手,自己嘟囔着,这么容易就感冒,真是不坚强啊。   她挣扎着拼命站起来,费力的挪到太阳底下,往枯黄的草地上一躺,再也没有了动动手指头的力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路璐默念着,已经很不孝了,不能再拿身体开玩笑,否则会更加不孝,应该吃点药的吧,可没有药,那就先睡一会吧,睡一会后,下山去买药。   谁知这一睡,路璐竟一下睡到了黄昏,也亏得老天的照顾,这两天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来爬山,否则若真碰到个坏蛋,把路璐随手卖了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路璐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了,冷冽的山风呼呼吹过,她快成冰棍了。   明明中午还是好好的天气,竟在阴了一会之后,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到路璐的脸上,钻进路璐的脖子,即冷又凉。   路璐抓住一棵小树,努力站起来,她突地想到赖宁同学就是抓着一棵小树牺牲的,现在自己这模样,是否跟当年的赖宁小哥哥很相像?不过,路璐姐姐可不要牺牲啊!这种时候路璐还不忘打趣自己。   路璐决定了,她不放空了,她要给秦浩梅馨打电话,好让他们过来接自己,现在真正能稍微依靠一下的,也就只有秦浩梅馨了吧?袁圆那边不能去,要是袁圆一不小心告诉父母自己生病了,妈妈一定会急死吧。桑榆那边也不能去,桑榆已经有了吕楠,她不能再去打扰桑榆。想来想去,只有秦浩梅馨了。   路璐想好歹自己还交了几个好朋友,也算是一种人生的成功吧?这么一想,路璐又有了点精神。   路璐弯着腰回到洞里,找到手机,开机,鬼知道为什么刚开机竟又立刻关机了,路璐以为没电了,找块电池换上,结果还是开不了机,路璐暗骂:该死的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看来老天真要绝我,好吧,与天斗,其乐无穷,我与老天斗一斗!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下山是不可能了,而且天又要黑了,还在下雪,路璐知道,无论如何也要生个火堆,否则一定会冻死在这里不可,她走一步歇一步的来回找了一些干柴,又费了好大的工夫弄了点雪回来,好当水喝,燃起火堆后,总算能歇一歇了。   路璐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尽管还是没什么食欲,可她必须要吃点什么,她拿起一块巧克力,塞到嘴里,嚼了两嚼,拼命咽下去,再拿起还没完全融化开的雪水喝一口,心想这就当晚饭了吧,唉,凌嘉买来的巧克力,救了我一餐,真是个好人啊!   有只小小的灰色老鼠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它也不怕人,只拖着细长的尾巴,悉悉索索的东嗅西嗅,路璐见它鬼头鬼脑的样子,笑了起来,想到那晚在山洞,凌嘉抱着她大声嚷“有老鼠,好大一只老鼠”,路璐的笑意更浓重了。   路璐望着老鼠,记起了华特?伊利亚斯?迪士尼的经历,想起了他创作出米奇老鼠的全过程,路璐拿出一块巧克力,丢到小老鼠身边,小老鼠似是闻到了味道,立刻转身,伸出前爪挠一挠,抬起小脑袋看了看路璐,又低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路璐轻笑,小声对老鼠说:“没有你就没有米奇,你的家族可是功臣啊!巧克力是凌嘉买来的,你吃过后可要感谢她,回去告诉你爹你娘,让它们以后不要再出来吓唬凌嘉了,她很胆小的。你这么小,自己出来,爸爸妈妈不担心吗?还是你跟我一样,惹得爸妈生气,他们就不理你了?唉,真是可怜又可恨的老鼠。这里只有我和你,咱们聊聊天,我背首诗给你听吧。”   路璐又给小老鼠丢了一粒巧克力,悄声吟出了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由心生,路璐擦擦已然湿透的眼睛,又对老鼠说:“我背完了,能听懂么?听不懂没关系,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说话,谁让咱们是两个世界的动物。你冷不冷啊?我很冷呢,你吃完后就赶快回家吧,这里冷。我明天就要走了,不当隐士不逞强了,无论如何日子总还得过下去,你妈一生能生一窝,你的兄弟姐妹多,真好。不像我,我家就我一个,我爷爷奶奶也只有我爸一个,我父母都五十多岁了,还有快八十的爷爷奶奶需要照顾,他们都还指望着我养老呢,我要出事了可不行,等再过些日子再挣点钱,我就回家看看,真想家啊。你也快回家去吧,父母再怎么打你骂你,这世上只有他们最爱你,别怪他们,咱们后会无期啦,路璐不送,鼠兄保重。”   路璐往火堆里添够柴之后,又背靠着凌嘉的肖像,倚在旅行箱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老鼠似是听懂了路璐的话,它吃完巧克力,抬头看了看路璐,接着跑出洞外,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不断的敲了这许多字,只检查了一遍,也不知还有没有错别字,若有不顺处,还望见谅,工作原因近日无法再更,回头见吧。   第 99 章   下过一场雪后的城市,处处泛着洁白。   周静在工作之余想起了路璐,她给路璐打去电话,是关机,周静想起路璐和吕楠的关系似乎不错,索性又打给了吕楠,周静与吕楠客套几句后,把话题拐到了路璐身上,问路璐现在在哪儿,吕楠不能直说路璐没影了,只能糊弄过去,周静听到路璐没事,倒也放了心。   周静喜欢过路璐这事,凌嘉曾告诉过吕楠,吕楠看周静对路璐还挺关爱,不由的为凌嘉担起了心,凌嘉路璐闹了矛盾,这会要是周静见缝插针,凌嘉很危险啊。   吕楠为凌嘉祈祷起来,快找到路璐吧,你们快和好吧!你们要好不了,桑榆也好不了,我也很危险啊!   桑榆从吕楠那里得知路璐为了自己和凌嘉受辱后,泪珠成串的掉落,她也想请假去找路璐,可她正在接手一个大型项目,时间很赶,总经理那边暂不批准,桑榆一时冲动,甚至想直接辞职,被吕楠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吕楠让桑榆安心工作,她去和凌嘉一起找路璐,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桑榆,桑榆这才安静下来。   吕楠回到公司,开了一次小型会议,把任务都分发到各个部门后,她立刻前去与凌嘉会和,吕楠很佩服路璐,因为路璐每次都能把大家搞的人心惶惶,吕楠认识这么多人,但很少有人会像路璐一样,如此能带动众人的情绪。   从白天找到黑夜,围着城市几乎逛了一个圈,凌嘉吕楠一无所获。   凌嘉带着吕楠回了家,吕楠累的倒在沙发上呼呼就睡。凌嘉帮她盖上被子,又帮她用湿毛巾擦了脸和手,做这些的时候,凌嘉想到了路璐也常为自己做这些,一时忍俊不禁,一时又愁绪满肠。   凌嘉也很累,但她睡不着,因为身边没有路璐,两人相拥入眠早已成为习惯,如今少了一个人的拥抱,就像是少了一块心房的心脏一样。   凌嘉了解路璐,她不担心路璐会因为想不开从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路璐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凌嘉知道路璐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凌晨四点,凌嘉拿起DV,一遍遍的看路璐偷拍的她工作时的表情,一遍遍的看她与路璐吵架时,路璐那副委屈又隐忍的模样,凌嘉想路璐,想路璐的活泼,想路璐的忧郁,想当初若不是自己主动提出交往,路璐决然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既然有了交集,又怎能轻言放弃?   两人之间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是无法避免的,即使相同又如何?严振松的生活环境与凌嘉差不到哪里去,结果两人分了手,向云天的生活环境与凌嘉也差不到哪里去,结果两人还是分了手,再看吕楠和黄蔚然,这两人交往过的群众们也大都是与她们的生活环境很相似,但结果呢?一个无法将心稳定下来,一个干脆离了婚。   那些所谓环境不同之类的客观因素都是外在的,也都是可以解决的,谁能保证环境地位完全相似的两个人就能走的更长远?门当户对多是针对婚姻而言的,爱情的归宿是婚姻,但婚姻的范畴里并不一定包括爱情。婚姻牵扯到两个家庭,但爱情只含有两个人。在爱情里,门当户对这东西,可有可无,凌嘉和路璐在这个国度注定无法拥有婚姻,凌嘉想既然如此,就别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否则只会给自己添堵。   凌嘉认定了路璐,她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后悔自责,但她不会放开路璐的手,她想路璐想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必须要尽快找到路璐。   DV里还播放着凌嘉怒冲冲的声音,当凌嘉听到自己说的最后那句话:“走到山旮旯找个干净的洞过一辈子,那样谁也污染不了你”,凌嘉突地激动起来,她觉得路璐一定就在那个山洞里,一定在!   清晨五点,天还很黑,吕楠被凌嘉叫起来,也不敢有一点怨言,她很尽朋友之责的帮助凌嘉寻找路璐。   到达那个山脚时,已经是7点多了,凌嘉带着吕楠往大山里跑,刚刚下过雪,山路极为难走,吕楠还穿着高跟鞋,累的直翻白眼,就差再吐口白沫挺挺腿了。   吕楠背地里抱怨凌嘉,你早说是来爬山,我也好换双运动鞋呀,这可好,穿了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过来,可累死老娘了!   找到山洞,凌嘉捏了捏拳头,小心的一步步的迈了进去,她站在洞口,看到那个正趴在旅行箱上,在短短两三天之内消瘦的不像话的人儿时,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吕楠看到路璐,也是吓了一跳,路璐怎么能在突然间变得像孤魂野鬼一样?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啊,她足以成就一个人,也足以毁灭一个人。   凌嘉三两步跑过去,把路璐抱到怀里,下巴蹭到她的额头,竟是滚滚的烫,凌嘉知道路璐一定是得了重感冒,你怎么能在山上吹了整整近三天的呼呼北风?你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凌嘉的泪又成串低落。   吕楠打量着这个山洞,不禁惊讶,洞里很阴冷,黑乎乎的,阳光根本射不进来,墙壁上画着凌嘉的肖像,不用想也知道是路璐画上去的,吕楠拿起路璐的口杯,看到里面泛着淡淡的土黄色还带着几块冰的水,也心疼起路璐来,这两天,她喝的就是这个么?   路璐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慢慢睁开眼,看到凌嘉,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她嘿嘿一笑,说:“我也就能从梦里看到你了。”   凌嘉见路璐醒来却是一副做梦的样子,心里灼灼的痛,她亲亲路璐的脸,说:“我们不分手,永远不分手,不是梦,嗯?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路璐又闭上了眼,这个梦很好,再做一会吧,因为梦是反的,等会一睁开眼,就会又是什么也没了,我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命也剩下半条了,除了还能做个奢侈的梦,别的什么也不能做了。   病中之人总是脆弱万分。   凌嘉把路璐散乱的头发用手理一理,又对吕楠说:“楠楠,帮我把路璐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等会好拿下去,这两天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说这些做什么?”吕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周静给我来过电话,她对路璐还很有好感,你可得注意点,路璐是个抢手货,你别因为一点芝麻大的事就让人家把她给抢过去。”   “嗯,放心吧,她抢不去”,凌嘉把路璐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到她头上,“路璐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你倒怪自信!”吕楠翻着白眼撇嘴,“你看路璐喝的那些水,脏乎乎的,让人看了就心疼,以前也从没见你发过什么火,鬼知道你怎么一见到路璐就走火入魔的,连你一向擅长的那些冷静都没了,你以后即使发脾气也不能说那么重的话,一看想发火了,你就赶快控制一下,气得越厉害,说出的话越是违心背意,这点道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路璐就这点东西啊?你也太抠门了吧,也不说多给她买几件衣服。我都收拾完了,咱们走吧。”   凌嘉扶起路璐,本想背她,路璐这时却又睁开了眼,刚才吕楠的话她迷迷糊糊的都听到了,她扭头看看吕楠,再看看凌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止不住的往下掉眼泪,凌嘉一阵心酸又一阵心疼,她拍着路璐的背,也偷偷抹了好几把泪。   吕楠见路璐哭起来没完,经过起初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后,有些耐不住了,这人哪来这么多泪啊?咱别苦情戏起来没个完呀!你还真适合去演窦娥!   吕楠拍拍路璐的肩,说:“这里太冷了,不是哭的地方,想哭回家再哭去。”   路璐低下头,擦擦泪,抽抽嗒嗒的说:“这里就是我家。”   凌嘉听后又是一阵心疼,她双手捧起路璐的脸,不由分说的吻上了路璐的唇。   吕楠睁大了眼睛,凌嘉怎么总爱做些让朋友我出乎预料的事?但是!看她们俩接吻还真养眼!等回去和桑榆亲吻时我也要偷偷拍下来,看看是不是也很养眼,嗯,就这么决定了吧!   吕楠也不知道回避一下,颇有研究精神的仔细品看凌嘉的主动和路璐的被动。   路璐傻呼呼的站着,没有回应,一任凌嘉的唇舌与自己的交缠,直到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才明白凌嘉流泪了。   是为自己流的泪么?路璐轻轻推开凌嘉,伸手帮她擦掉泪,凌嘉哭起来真难看啊。   凌嘉握住路璐还停留在脸上的手,说:“那是气话,不作数,跟我回家,嗯?”   路璐目光直直的望着凌嘉,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现在脑子里晕晕的,乱乱的,就像混沌未开的天与地,恍恍的全是一片茫茫灰雾。   路璐凝了凝神,问:“你们怎么找这儿来了?”   凌嘉反问:“你除了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冷风吹进来,路璐很明显的打了一个哆嗦,凌嘉不管路璐会有什么反应,她搀起路璐,说:“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得跟我回去!楠楠,你把那个画夹给我,我来背,剩下的你帮忙拿一下吧。”   吕楠把画夹递给凌嘉,凌嘉看到画夹表面夹住的那张四开画纸上,画着很多个小小的头像,她的喜怒哀乐被路璐画了满满的一纸,凌嘉看着画,险些又要掉下泪,她把画纸拿下来,打开画夹,放到里面,再合上,背起来,对路璐说:“想跟我闹别扭等回去再闹,你现在烧的这么厉害,还闹什么闹?想找死吗?”   路璐不想找死,要不是手机坏了,她昨天就让秦浩梅馨来接自己了,“我想回工作室。”   “不行!”凌嘉脱口拒绝,接着又缓了缓声音,哄道:“即使你想去工作室,也得先下山啊,跟我一起走,嗯?”   路璐没再说话,只拿出纸巾,蘸点水,默默地把墙上凌嘉的肖像一点点擦了去,凌嘉在旁边帮着擦,一时忍不住,问:“干吗要把我擦掉?”   好一会儿,路璐才说:“毁坏公物不好。”   凌嘉突然很郁闷。   待擦完,路璐又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放到早已熄灭的火堆旁边,吕楠不解的问她:“你在做什么?”   “有只小老鼠陪过我,它喜欢吃巧克力。”   吕楠凌嘉对望一眼,思绪万千,无声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来发,下午出发,走前消虐,归后再见,祝休息日愉快。   第 100 章   大山被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着,远方的皑皑白雪与之连成了一片,麻雀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叽叽喳喳的欢叫,喜鹊在树杈中的小巢里给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喂食,山里的清晨,总是热闹又寂静。   路璐乖乖的被凌嘉搀扶着一步步往山下走,路璐没有力气,只能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依托到凌嘉身上,凌嘉累坏了,吕楠也累坏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上山的时候已经累了一把,下山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踢踏着高跟鞋的吕楠又累了好几把。   一个多小时后,几个人终于又坐回了车上,凌嘉见吕楠累的不轻,便让她坐在后边陪路璐,接着开车迅速往回奔。   路璐早已晕的不知方向了,她倚着吕楠的肩,又睡了过去。   来到家,凌嘉和吕楠拼了老命把路璐捣鼓到床上,凌嘉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医生为路璐检查过后,为她输上了点滴,路璐眼皮发沉,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一直昏沉沉的迷糊。   凌嘉问医生:“路璐需要去医院吗?”   医生说:“现在不需要了,幸亏你叫我来的还算及时,她高烧到四十度半,要再晚点,她非得烧坏了不可,等这两瓶点滴输完,你看看她的烧要能退掉的话,就不用再输了,往后几天直接吃药就好,要是还不能退烧,明天还要继续输,到时你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给她做点清淡的东西吃,让她多喝水,记得按时吃药。”   医生留下几盒药后就走了,吕楠见路璐没事,松了口气,立刻打电话告诉桑榆已经找到了路璐,让她下班后直接来凌嘉家里探视便可。   桑榆听罢立刻就坐不住了,直想赶快过去看看路璐,但又一寻思路璐有凌嘉在身边照顾,她这么着急的过去不太符合身份,否则到时万一把不住情绪,不止会让凌嘉难堪,更会让吕楠难受,桑榆再三思虑,只好生生忍了下来,决定等下班后再过去看看路璐。   吕楠收起手机,风风火火的跑入凌嘉的客房,摔在床上,蒙头大睡。   凌嘉拿起路璐的手机摆弄了两下,难怪关机,原来是手机坏了,等明天再给她买一个去吧。   凌嘉放下手机,侧躺到床上,环住路璐的腰,四十度半的高烧,路璐该多难受?她一遍遍的亲吻着路璐的脸,心终于踏实起来。   凌嘉陪着路璐小睡了一会,她也太累了,路璐失踪了几天,她就失眠了几天,心也总像是缺了一角,这种煎熬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把路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凌嘉知道,她总算可以不用失眠了。   凌嘉调好了闹钟后才合眼,她等会还要帮路璐拔针,不能睡过去。   闹钟响了,凌嘉赶快抬头看看点滴,还有小半瓶,但她不敢再睡了,小半瓶一会就能输完,还是守着吧。   凌嘉摸摸路璐的额头,还算好,没那么烫手了,烧退下去不少。   点滴输完后,凌嘉小心的拔下了针,动作小心又轻柔,生怕弄疼路璐。   路璐缓缓转醒,脑海一时陷入空白,三四秒后渐渐明清,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人,又回家了啊,路璐暗自叹着。   凌嘉把酒精棉按到路璐胳膊上的针孔上,问:“我弄疼你了么?”   路璐摇头。   凌嘉舒口气,帮路璐倒杯水,等她喝下后,又问:“想吃什么?”   “不饿,不想吃。”   “那我等会去做,先喝点水”,凌嘉把水递给路璐,待她喝完,又趴到路璐身边,说:“那天我不该发那么大的火,气话说了一堆,你一定很伤心吧?我错了,别怪我,可以么?”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说分手的,可你还是说了出来”,路璐眼角滑出了泪,她伸手擦一擦,说:“我不知道你那是气话,还是你潜意识里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才收拾好东西离开,你说我不相信你,可我真的没有。两人相处,信任最重要,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跟小周聊起喜欢你的那些人,只是因为觉得有趣有意思,没往别处想,我不该和他八卦你,你指责我的那些没有错,你不要自责。”   “嗯。”   “呵,这就好。”   “这么冷的天,你还跑去山洞,真想玩命啊?”   “我不是有意去那儿的”,路璐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半个眼眸,“当时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该去哪里,我随便坐了一辆公交车,车带着我去了那个山洞。那时我就想,我和你果然是有缘的吧,连车带我来的地方,也是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我很想你,即使你跟我说分手,我还是很想你,即使你说我不信任你,我还是很信你,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所以你说分手,我也信了。凌嘉,有时气话也是真心话,我对你的确不够了解,我们悬殊太大了,我根本无法跟上你的脚步,你该有个更好的人来配才对……这件事虽然很小,但也足以说明我们之间有了问题,小问题若是日积月累,也足以造成大矛盾,有多少感情就是牺牲在这些不起眼的小问题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我们都该好好想想,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等明天我好了,我就去工作室住上一段时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吧。”   “不好,这样不好”,凌嘉死死抓着路璐的手,“不要自卑,千万不要自卑……我不需要更好的人,我只需要你,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最好的人,别离开我,没有你我就等于是个残废,我们之间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但别跟我分开,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路璐苦涩的笑,狠心道:“我容易冲动,不会处理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你的朋友好好交流。除了会画两笔画,其他的一无是处。凌嘉,我不值得你为我操心受累,我没说分手,只是说分开,我们先分开一会,分开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去看别的男人或女人,如果你觉得他们比我更合适,我会为你祝福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拿我像个皮球一样随便丢给别人?”凌嘉又气又紧张,“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你有工作室,你做着你喜欢的工作,挣的钱足够养家糊口,也有诚心诚意待你的朋友,有几个人能拥有这些?值不值得,该是我说了才算,别人说的那些只是风凉话!是我让你自卑了对不对?那我去辞掉工作,以后你来养我好不好?不要分开住,我们一起努力过日子,好么?”   凌嘉惊慌的表情让路璐心疼了,也心软了,她的凌嘉一向都自信满满,运筹帷幄,何曾有过慌乱?   既然还爱着,既然不愿分开,又何必那么固执?都说活着就是受罪,既然这样,又何必非给彼此再添些罪受?   路璐久久沉默,当初因为自己的固执,不肯低头示弱,失去了桑榆,结果弄的两败俱伤,这次呢?也要走从前的老路么?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愿吧,但愿自己能改掉那些不好的脾性,但愿自己和凌嘉能走的更长久些,可为何心里却又总觉得不那么踏实?跪过一次的自己,在凌嘉面前还能重新站起来么?即使能站起来,又该去如何面对她的朋友黄蔚然?   罢了,还是学学秦浩吧,秦浩在被黄蔚然伤到自尊后能重新站起来,能坦然视之,自己又为何不能?一个男人被女人当成小白脸来看时感受到的难堪,并不比那一跪好多少。   凌嘉见路璐额头深皱嘴唇紧抿,心里七上八下,她明白路璐正在挣扎着做决定,尽管她不会让路璐说走就走,但还是极为忐忑不安。   滴滴答答的秒针不知走过了几圈,路璐终于握住了凌嘉的手,长长一叹:“以后不要再说分手了,好么?”   “嗯,一定不会再说了”,凌嘉知道路璐不会再和她分开了,鼻子一酸,竟是喜极而泣。   路璐抹掉凌嘉的泪,笑道:“你哭起来真难看,以后不要再哭了。”   “那你以后也不能妄自菲薄了,更不能说失踪就失踪,我这两天快吓死了,现在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嗯,辛苦你了。你去秦浩梅馨那边找过我吧?”   “是啊,我还给袁圆桑榆打过电话。”   “唉,等会得给他们都回个电话,说我回来了,要不他们都会担心的。”   “好,等会就打。”   凌嘉抱住路璐,说:“你去黄蔚然那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这傻瓜,干吗这么委屈自己?以后不许再这样!听到没有?”   “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的,很丢人的!”路璐满脸通红的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来回蹭,嘟嘟囔囔的说:“我怕因为我你和黄蔚然的关系就闹僵,正好你也说了跟我分手,我这才去找她的。本来我是想跟黄蔚然好好道个歉,再告诉她我们分手了,没了我这个障碍物,你们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隔阂了,这样你就不会再怪我,我也会觉得舒坦些,谁知事与愿违……反正就这样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去找黄蔚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然告诉我的。”   路璐思忖一二,说:“别因为这事就跟她闹僵,好么?”   凌嘉把路璐揽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拧着眉说:“这事我有数,你不用担心,嗯?”   “嗯”,路璐实在不想再从这个话题上绕,这些不开心的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她不愿再提,就像她在创业初期受过的苦一样,苦过去就算了,日后没有再提它们的必要,等到真正能看轻看淡的时候,再说吧。   路璐知道现在凌嘉的心情与她一样,多少的总会有些沉重,她不想让凌嘉沉重,她想说些轻松点的,于是她红着脸又蹭了蹭凌嘉的胸,不满的说:“怎么又小了点?你一定又没吃饭,一不吃饭就变小,真要命。”   凌嘉见路璐说话又能打趣了,心情立时好了不少,她把手伸到路璐的睡衣里捏一捏,说:“你不是也小了点?还好意思说我!”   “你把舌头伸出来。”   “干吗?”   “伸出来啊。”   “我又不是黑白无常,伸舌头干吗?”   “你不听话,我很生气。”   凌嘉无语,只能听话的伸出半截舌头。   路璐凑上去,逮住那半截舌头狠狠咬了一口,凌嘉疼的差点全身痉挛,路璐得意的说:“这是对你乱说分手的惩罚,以后不许再犯了。秦浩出事那会,你说过不揍不长记性,我是跟你学的,你不能怪我,当然,我也有错,但我吹了三天的山风,老天已经帮你惩罚过我了,这下咱们扯平啦。”   凌嘉捂着嘴哽咽,眼睛里水汪汪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路璐摸摸自己的头发,说:“我想洗澡,三天没洗澡了,身上脏透了,头发也很脏,你离我远些,我感冒还没好呢。”   “你刚才咬我那会儿怎么不担心这个?”凌嘉没好气的说:“我又不嫌你脏不怕你传染,怎么这么多毛病?不过也是该洗洗了,我去帮你放水。”   “去吧。”   凌嘉放好水,扶着路璐过去洗,路璐的身体还是很虚,走路也轻飘飘的,头重脚轻。   来到浴室,路璐先自己刷了刷牙,牙以外的部分,从头到脚,她都很大方的交给凌嘉去处理,浴室里热气腾腾,暖和的不像话,凌嘉帮路璐洗完头,再帮她擦澡,路璐舒服的躺在浴缸里,惬意至极,差点又睡着。   路璐虚软的对正帮她擦背的凌嘉说:“你以后若天天都这样,那该多好。”   “美的你!”凌嘉把沐浴露涂到路璐身上,“要不是我错在先,你又病了,你能享受这等国宴级待遇?”   “呵”,路璐由衷叹道:“我真希望你多错几次,我也多病几次。”   “行!你继续希望吧”,凌嘉楚楚可怜的问:“我刚才怎么帮你洗的头,现在怎么帮你擦的澡,你日后都不会忘了吧?”   路璐大义凛然的答:“当然不会,很难忘,忘很难。”   “那好,等你病好了,我现在怎么伺候你的,你再怎么伺候我!”   “咦,我有遗忘症!”   “我专治遗忘症!”凌嘉捏捏路璐的鼻头,说:“转过身来,擦胳膊。”   “呀!你真色!擦胳膊就擦胳膊,你老动我胸做什么?”   “我乐意!你管着?”   “啊!你色狼!胳膊是在上边,你总往腿上摸干什么?”   “我喜欢!你管我!”   “我能不能不用你帮我洗澡了?”   “抱歉!不能!”   有这样对病人趁火打劫的吗?路璐赤 裸裸的悲愤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是清明的缘故,今天写文不是很在状态,只想留下点什么,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权作100章留念。下次更新时间,不固定。】   第 101 章   洗完澡,凌嘉帮路璐裹上浴巾,又把她的头发吹到半干后,让她去床上等着,自己好去做饭。   经过这场分手风波,凌嘉突地想起了珍惜二字,也起了桑榆对她说过的话,桑榆说“路璐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果真如此吧,如果当初桑榆在说分手之后立刻去找路璐的话,路璐也一定会与她重归于好吧?爱情容易冲昏人的头脑,陷在爱情中的人啊,必须要懂得及时知错,及时纠正,否则定会悔恨终生,凌嘉感叹着。   打了两瓶点滴,洗了一个澡,路璐觉得整个人要比刚才轻松多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便拿出睡衣睡裤穿上,一个人溜达下床,想去厨房找凌嘉。   路过客房,路璐从半掩的房门里看到了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吕楠,路璐本想帮她关好门,但想了想,索性自己进了去。   她走到吕楠身边,弯腰看着吕楠的脸,笑了一笑,吕楠在睡着时要比她醒着时看起来清纯多了,一点也不像花蝴蝶,反倒更像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应该是真的很爱桑榆吧?要不怎会为了桑榆付出那么多,还心甘情愿的?   路璐走回卧室,拿出相机,又来到客房,拍下了吕楠的睡颜,路璐想把照片送给桑榆,因为她突然间觉得,这个世上,只有吕楠才会给桑榆长久的幸福。   放下相机,路璐又走到吕楠身边,伸手在她头上晃一晃,见吕楠没有动静,便蹲下来,一手放在床边支起脑袋,一边小声说:“小驴,趁着你没醒,我对你说几句话,这些话,我也就敢在你睡着的时候说一说。你这头驴,明明很好,以前干吗总那么花花呢?你真的不怕得病啊?我都替你担心……”   “混账!哪有你这么骂人的!”吕楠突然睁开了眼。   路璐吓了好大一跳,“你醒了啊!”   “被你骂醒的!看样子你好多了”,吕楠用力揉揉路璐的脸,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路璐讪讪的笑,“没什么,没什么。”   “你就当我睡着就好了,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真的没什么”,路璐抓抓脸,不太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就想告诉你,桑榆是个好姑娘,我以前很爱她,爱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那时我整个世界里只有桑榆一个人,不管有多难过,只要一想起她,心情就会好很多……”   “现在也这样?”吕楠打断了路璐。   “不了,我移情别恋了,现在总想凌嘉了”,路璐盘腿坐到地毯上,“在山上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凌嘉人好,凌嘉的朋友也不会差,包括黄蔚然,应该也差不到哪去,我和她有冲突,不过是我不能理解她,她也不能理解我而已。这样看开一点,突然觉得一切都简单了很多,反倒没以前那么麻烦那么累了。吕楠,你也是个好人,桑榆现在还没把我完全放下,你一定要有耐心去等她,好么?她既然决定跟你交往,就一定会努力把我放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一定要保护好她,一定要把你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我得承认,我现在还很在乎桑榆,不愿看到她在感情上再受折磨,你能做到的,不是么?”   吕楠酸酸地叹道:“如果我没有爱上桑榆,我还真希望你们能破镜重圆,问你个很俗的问题,如果桑榆和凌嘉同时掉到大海里,你会先去救谁?”   “如果她们真的掉到海里,我会先去救凌嘉,也会同时让你去救桑榆”,路璐像哄孩子一样对吕楠说:“这种假设其实是很不负责的,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往海里跑?你要时刻站在她身边,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把一切危险都拒之于外,在她掉入大海之前就先送给她一个救生圈才对。我有了凌嘉,这是事实,桑榆心里有了你,这也是事实,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你也不用醋意浓浓的做出这种假设来。”   吕楠嘴硬,“我可没吃醋。”   “好吧,你没吃醋”,路璐释然而笑,“放心吧,在桑榆没有把我彻底放下之前,我和她是不会常见面的。以前是小鹿围着小鱼转,后来小鹿有了家,不能天天围着小鱼转了。现在要变成小驴围着小鱼转了,小驴一定要耐心的和小鱼一起建立好你们的家,好么?你这头花花惯了的美驴要对她不好,我一定会阉了你,哦,不对,你是母驴,没法阉,还真难办,等我想想再说吧。”   吕楠翻翻眼皮,“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不怪你,你以后要再驴啊驴的叫个没完,不管你是公的母的,我都会阉了你!”   “那我趁着我病还没好,就多叫几声吧”,路璐嬉皮笑脸的说:“驴啊,笨驴啊,赵高会指鹿为马,你竟然也会指骡为马,还会指驴为马,唉,你和凌嘉都是从小锦衣玉食,到了农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生活里会少掉多少乐趣?真是可怜的两个孩子。越是幸福的,越是普通的,你们的眼睛都要懂得偶尔往下看看才好啊,桑榆以前很喜欢挖野菜,我也常把野菜做好了喂给她吃,等有空了我告诉你野菜的做法,她若心情不好了,你可以用野菜来哄她开心。”   “桑榆喜欢吃野菜?你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你都会做什么野菜?”   “这可多啦,等以后我都告诉你吧。”   “好吧,明天你就把野菜的做法都发到我邮箱里。”   “你用不着这么急吧?”   “你和凌嘉是没事了,我可还路途遥远呢,能不急吗?”   “你也快走到头啦。”   “谢你吉言。”   “不客气。”   吕路两人正聊着天,吕楠的手机响了,是黄蔚然打给她的,黄蔚然迫切的想知道凌嘉找到了路璐没有,吕楠说找到了,黄蔚然多少的放下了心,她不想和凌嘉闹僵,既然找到了路璐,就有缓和的余地,她说想请凌嘉路璐吃顿饭,以便冰释前嫌。黄蔚然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也着实不易。吕楠不敢轻易做主,只说这事等先问问凌嘉再说。   挂断电话,吕楠对路璐说:“蔚然想请你和凌嘉吃饭,想跟你们和好,你怎么看?”   路璐垂下头,想了一会,说:“黄蔚然只是想跟凌嘉和好,凌嘉去吧,你在旁边周旋一下,我就不去了。”   “你觉得凌嘉会去吗?”   “应该会吧,你们三个是多年的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我去了反而不便”,路璐望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说:“黄蔚然不是廉颇,我也不是蔺相如,黄蔚然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向我负荆请罪,我也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向她布衣左袒,既然这样,那些应付就没必要了,但凌嘉有必要,她工作上需要黄蔚然,现在黄蔚然给了凌嘉台阶下,凌嘉直接就坡下驴便可。”   “你就这么轻易的让凌嘉原谅蔚然?”   “我又不是菩萨,哪有这么大的心胸,你和凌嘉对黄蔚然都有了看法,但你们的工作又多少都有些牵扯,我不过是不愿看你们为难罢了。”   “你可真能受委屈。”   “那得看我为谁受委屈”,路璐揉揉有些发麻的腿,浅笑道:“司马迁评价范雎时说他‘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评语用到我身上倒也贴切,特别是前半句,我很喜欢。凌嘉为我付出了很多,两个女人在一起,需要瞒着父母同事朋友,需要处处小心谨慎,凌嘉在瑞风处在那种位置,她更得需要小心谨慎。万一她和黄蔚然闹僵了,万一黄蔚然没能保住理智四处乱说,我是没什么,可凌嘉就不行了,我刚才也说了,在对方掉入大海之前就要先送给她一个救生圈,不管救生圈能否用得到,做好安全措施总是有必要的。”   “这倒也是,放心吧,蔚然虽然有时不招人待见,可她不坏,嘴巴也一向是很严的”,吕楠打个哈欠,说:“连范雎都能搬出来,你还真是个通读史书的贤妻良母。”   “过奖啦,读史明智,退一步海阔天空而已,可惜我常常纸上谈兵,远远比不得你和凌嘉。你再睡会吧,我出去了。”   “嗯”,吕楠很听话的又闭上了眼。   “说睡就睡啊?”路璐嘟着嘴悻悻的起身往外走,自言自语道:“这么能睡,难怪会被桑榆压的死去活来,真好!嘿嘿。”   吕楠想了想路璐刚刚对她说过的话,笑意无法遏制,她拿起手机,迅速给桑榆发了一条短信,说:“路璐已经好多了,我想你了。”   两分钟后,吕楠收到了短信,桑榆说:“看完路璐,我们晚上一起回家。”   吕楠的笑,愈加明媚动人起来。   路璐走到厨房,站在门口,看到凌嘉忙里忙外忙着做菜的样子,浓浓的幸福感溢满全身,似乎前两天的争吵,不过是场梦一样。   凌嘉看到路璐,皱眉问:“不是让你在床上的等的吗?怎么下来了?”   “床上没你,无聊。”   凌嘉冲路璐招招手,说:“过来。”   路璐过去,凌嘉凑到路璐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还是洗完澡之后比较香,坐在那边陪我说话吧。”   “嗯,刚刚黄蔚然给吕楠打了电话,想请你和我去吃饭,顺便道歉。”   “不去!”凌嘉拒绝的很果断。   “我不去,你去吧,你答应过我不跟黄蔚然闹僵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凌嘉拿起盐往锅里洒一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去也要等蔚然邀请我三次之后再说,今天勉强算是第一次,等着看吧,往后两天她一定还会给我来电话,也一定会亲自跑来找我,到时就我一个人去,你在家里就好,这事你别担心,嗯?”   “好吧,过两天我也该忙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你做的什么?”   “你感冒还没好,做几个清淡的菜,熬点粥就好了。”   路璐看看时间,快五点了,她说:“桑榆快下班了,她等会还过来,你多做几个吧,等她来了,咱们一起吃饭。”   “知道的,正一起做着呢。桑榆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辣,你等会做个辣的。”   凌嘉瞄路璐一眼,问:“我爱吃什么?”   这也吃醋?路璐白凌嘉一眼,没好气的说:“你爱吃我!”   凌嘉一愣,放声大笑。   厨房里飘满了菜香,连续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的路璐,突然之间饿的不得了。   路璐贪嘴的先夹了点菜吃,问凌嘉:“你明天去上班么?”   “明天一天陪你,你要能好的话,我后天再去。”   “我已经好了。”   “好什么好?额头还有点烧呢。你手机坏了,明天我去帮你买一个,喜欢什么款式和型号的?或者跟我用的完全一样?”   “跟你用一样的,你的是白色,我要黑色的吧,黑白情侣配。”   “咦,我还以为你会去让我买个山寨。”   “电子产品和绘画用具我一般只用牌子的,比如电脑只用苹果,手机只用诺机。其他的是不是牌子就无所谓啦,衣服能穿就行,食物能吃就行,不用非是牌子不可。”   凌嘉想到梅馨对她说过的话,看路璐一眼,问:“刚办工作室那会儿,受了很多苦吧?”   路璐迷糊了一会,方才明白凌嘉问话里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说:“不苦,那些是财富,用钱买不来的,再说跟非洲难民一比,我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呢,咦,别光顾着说话,看着你的锅点。”   “啊!”凌嘉迅速把火关的小一点,“都怪你让我分神,等会要不好吃不许怪我!”   “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   “我乐意,你管着啊?”   “当然!有钱难买乐意,没钱照样管着!”   6点,桑榆到了,吕楠凌嘉和桑榆打了声招呼后,吕楠拉着凌嘉去了厨房,她觉得该让桑榆和路璐好好说会话了,她也想让凌嘉管管路璐,别让路璐整天驴啊驴啊的叫自己,太难听了!   桑榆看着路璐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路璐笑笑,说:“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哪里好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桑榆叹口气,拉起路璐的手,说:“璐,你去向黄蔚然低头,本意是为了凌嘉,可事实上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我,你知道我有多不情愿吗?我宁可被黄蔚然算计的体无完肤,也不愿看到你丢掉一丝骄傲。以后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么?”   “嗯”,路璐点点头,说:“榆,在山洞的时候,我发了高烧,浑身没有力气,躺在草丛上就睡着了,那晚我想,如果我白天就那样死去,会有人为我哭吗?一定会有的,但我能想到的人,只有父母,你和凌嘉,还有秦浩梅馨和袁圆,除了你们,其他人不会去为我哭的,为了不让你们哭,我也会好好的,所以为了不让我去哭,你们也要好好的,跪下去很容易再站起来,但人死后却不能复生,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既然活着,就少不了受委屈,你别把那事放到心上,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以后不再见黄蔚然就是了,嗯?”   “嗯,我已经告诉秦浩梅馨你回来了,他们明天过来看你。”   “好,凌嘉刚才就做好饭了,咱们过去吃饭吧。”   “嗯。”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时间过的倒也快,只是路璐饿了那么一小会后,依然没有太大食欲,吃的比较少,但还是努力多吃了些,她想赶快好起来,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不喜欢。   饭后,吕楠和桑榆一起回去,不知何故,一路上桑榆一直盯着吕楠的侧脸看,似乎在想些什么,吕楠并没打扰桑榆,只安静的开车。   直到红灯闪烁,车子在十字路口前停下,桑榆方才幽幽一叹:“吕楠,我们都要好好的。”   简短的一句话,却似是带有沉甸甸的重量,吕楠只觉得无比踏实。   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吕楠说:“会的,会好好的。”   桑榆微笑,倾身在吕楠唇边落下一吻,“回家吧。”   “嗯,回家。”   车子在长龙一般的车流中缓缓向前驶去,驶去了那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车水马龙的城市,燃起了万家灯火。   晚上十点,凌嘉拿出温度计为路璐测了测体温,还是有些低烧,她让路璐吃了药,如果明天一早还不能恢复正常温度,看来只有再打两瓶点滴了。   很不幸的,第二天路璐的体温依然没有回归正常,只能再打两瓶点滴,凌嘉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我等会就去买个跑步机回来,你以后没事就在上边跑吧。”   路璐撅嘴,说:“我白天站着画墙画,已经够锻炼的了,晚上在床上滚,也够锻炼的了,你还忍心让我跑?”   “那也得跑,跑是为了更好的滚”,凌嘉说的理直气壮。   “歪理邪说,你怎么一点也不脸红啊?”   “跟你有什么好脸红的?”凌嘉晃晃水果刀,说:“你要不喜欢跑,我就买个动感单车好了,那东西你应该喜欢。”   “你自己怎么不锻炼?”   “谁说我不锻炼?跟你交往之前,我每周都去健身房的好吧。”   “那交往之后干吗不去了?”   “交往之后整天想着你了,就不想健身房了,再说没完没了的滚床单,也够我健身的了。”   “不管,你买了之后要跟我一起跑,你要不跑我也不跑。”   “连这你也要跟我讲价?真是混蛋!”凌嘉把苹果递给路璐,说:“吃吧,都吃完。”   门铃响了,凌嘉出去开门,来客是秦浩梅馨。   秦浩梅馨第一次来凌嘉这里,进门后不由四处打量,两人皆是感叹,自己要买这么一套房子,至少还要奋斗个一二十年吧?   二人来到卧室,梅馨看到路璐,泪珠存在眼眶里,直想往下掉,路璐笑一笑,对梅馨招招手,说:“梅馨,过来坐,我没事的。”   梅馨坐到床边,摸摸路璐的脸,说:“以后别再玩失踪了,不管去哪儿,总要留个信才好啊。”   “嗯,知道了。”   凌嘉见秦浩两人来了,她正好出去给路璐买手机,她对梅馨说:“你们在这陪陪她,路璐手机坏了,我趁这个空去给她买个手机回来。”   路璐嘟囔:“手机又不急。”   “你不急我急!再找不到你了怎么办?你以为我这颗心脏还能经得住你几回失踪?走了!”   凌嘉说走就走了,像阵风一样,秦浩不禁揉了揉眼,心想霹雳火也不过如此吧。   凌嘉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她便提着一个大袋子进了屋,来不及放下,直接拎着袋子去了卧室,秦浩梅馨正跟路璐说话,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几个人皆是笑的前仰后合。   梅馨见凌嘉回来了,便拉着秦浩起了身,说:“你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凌嘉挽留道:“吃过午饭再走吧,我都买来菜了。”   秦浩说:“不用了,下午我们还要去看看房子,只要看到路璐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凌嘉不好再挽留,只能送客。   梅馨走前,对凌嘉说:“好好待她,你比桑榆更有主心骨,路璐跟着你,相信她会幸福的,只是别再轻易说分手了,好么?”   凌嘉点了点头,得友如此,何其之幸?   想到黄蔚然,凌嘉小叹了一口,走到玻璃架前,把她和吕楠还有黄蔚然的合影,拿了下来,又换了一张她和吕楠的合影,放了上去。   重新回到卧室,凌嘉从大袋里拿出手机,拆开包装,安放上路璐的卡,开机后递给路璐,说:“看看喜不喜欢,除了颜色,跟我的完全一样。”   路璐笑眯眯的摆弄着手机,爱不释手,她随口说:“这机子不便宜,为了跟你凑成对,我也只好败回家了。”   “败你个鬼!”凌嘉伸手弹了路璐的脑袋一下,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机子摔都摔不烂,唉,这才多大功夫,今天一去竟然一下降价这么多,我还觉得我买亏了呢!”   路璐惊异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大叹:“凌嘉,你终于会在买东西的时候比较一下价格了!还知道吃亏!妈呀!太神奇了!”   “你不知道臭味相投啊?整天跟你在一起,我多少总会沾点臭味。中午想吃什么?”   “还不饿呢。”   “不饿也得吃,我这就去做。”   路璐连续输了两天点滴后终于退烧了,凌嘉也该去上班了。   隔天凌嘉去上班,她让路璐待在家里,感冒刚好,哪都不能去,路璐撅着嘴点头答应。   上午路璐在书房看了会书,中午11点半,凌嘉打来电话,嘱咐她吃药吃午饭。   路璐挂上电话后,觉得无聊,想了想,便穿上衣服,出去散步。   路边低矮的冬青上挂着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瓣,花瓣已经枯了,被冷风一吹,不停的抖动身子,路璐弯腰捡起,看了看,将花瓣角边的褶皱小心抚平,接着放入口袋,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路璐对自己说。   路璐抬手招来一辆出租,快速向瑞风驶去。   小周见到路璐,赶忙起身,小声问她好点了没有,路璐说好多了,又和小周聊了几句,便进了凌嘉的办公室。   连续几天没在公司,凌嘉积累了不少工作,她草草的吃了一点午饭,继续接着忙,忙的连路璐进门她也没察觉。   路璐也没吵她,只悄悄的落下百叶窗,然后半躺在沙发上小憩,没凌嘉在身边,她即使有事做也会觉得无聊,有凌嘉在身边,她即使没事做也会觉得有聊,她只想安静的守在凌嘉身边,哪怕不说话也可以。   凌嘉感觉渴了,便端起杯子来喝水,眼皮一抬,看到了正躺在沙发上的路璐,凌嘉以为看错了,她揉揉眼,再看看,确实是路璐。   凌嘉放下水,走到路璐身边,摸摸她的额头,还算不错,没有再发烧。   路璐被凌嘉一碰就醒了,她抱住凌嘉,轻声说:“在家无聊,就来找你了。”   凌嘉问:“吃午饭了吗?”   “嗯。”   “药呢?”   “也吃了。”   “感冒刚好就来回跑,你还真不听话。”   “想你了。”   “呵,下午你在这陪我工作,晚上一起回家,嗯?”   “嗯。”   “你再睡会,我还得接着忙。”   “好。”   凌嘉接着工作,路璐接着睡,十分钟后,路璐睡不着了,她溜达到凌嘉身边,趴到桌子上看凌嘉的脸。   凌嘉头也不抬的问:“很好看么?”   “好看,你工作的样子比在床上还好看。”   凌嘉无语。   路璐哧哧笑,一时心动,掰过凌嘉的脸吻了又吻,凌嘉瞥眼窗子,还好,百叶窗已经落下来了,安下心来,任路璐索吻,感受路璐对她的眷恋。   路璐吻的不舒服,便拉过转椅,坐在凌嘉腿上,一边吻一边把手伸到凌嘉的衣服里,似是而非的挑逗她的胸。   凌嘉躲开路璐的吻,按住路璐的手,小声说:“你还真是个色鬼,感冒刚好,就想胡闹么?想要回家再要去,这里可是办公室。”   “办公室才有情调嘛。”   “情你个鬼调,躺沙发上睡觉去!”   “不要,再亲亲。”   凌嘉看着路璐的可爱模样,心神一荡,顺着路璐的意,又亲了上去,亲就亲吧,亲亲应该没什么问题。   凌嘉是没什么问题,可路璐有问题。   路璐的吻越来越热,竟一路往下俯趴到了凌嘉腿上,等凌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架起了凌嘉的一条腿,把头埋入她的裙子,在那片温柔乡里游览起来。   凌嘉恨得咬牙,在办公室做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曾想过,可身体又被路璐撩拨的反应连连,想叫不敢叫,想踹不愿踹,只能紧张的一边紧紧抓住转椅的扶手,一边不时瞄门一眼,心里祈祷着,这会儿可千万别有人进来。   路璐感觉出了凌嘉的紧张,她在埋头作业的同时,伸直了右臂,手指摸索到凌嘉的唇,含糊不清的说:“午休时间,不会有人进来,即使想进也进不来,我锁门了。”   凌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她吮住路璐的指,紧紧闭上了眼睛,她发誓,以后打死也不能让路璐再来陪她工作了!路璐一来,不是吵架就是冒险,一般人哪里能受得了?   路璐很敬业,她打定主意要让凌嘉绽放到极致,尽管场合不对,可路璐管不了那么多了。   天知道路璐在洞里那几天,她有多想凌嘉,她在绝望中,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凌嘉的一切,那时她才真正明白,她的整个情感世界里,除了凌嘉,只有凌嘉,再无其他。   路璐唇手并用,直让那宛若花儿一般的温柔乡,被滚滚而来的春潮覆没后,方才罢休。   凌嘉身体酸软,她的眼睛还在紧紧闭着,似是在回味刚刚的余韵。   路璐起身轻轻吻她的脸,吻她的唇,又拿出湿巾帮凌嘉清理干净,然后帮她整理好衣服,附在她耳边,悄声问:“舒服吗?”   凌嘉缓缓睁开眼,捏住路璐的脸,狠狠的说:“你要再这样胡闹,就给我滚回家去!”   路璐扁扁嘴,继续问:“不舒服吗?”   凌嘉懒得理她,转过转椅,继续工作。   路璐讨了个没趣,不过她倒也并不灰心,她拉开百叶窗,帮凌嘉冲了一杯咖啡,像小仆人一样恭敬的放到凌嘉身边,接着随便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和杂志,坐到凌嘉对面边看边画。   路璐突然想起了一首老歌,歌名叫《同桌的你》,还真像两个小学生呢,路璐叹着拿出那片花瓣,放到凌嘉的笔筒旁边,没多大工夫,白色的A4纸上已经画满了不同的图案。   正中央的图案是两个胖乎乎的可爱的卡通长发小女孩,趴在课桌上头对头的说悄悄话,课桌上放着三角尺铅笔和橡皮,头发稍长的女孩对头发稍短的女孩说:“我很喜欢同桌的你!”   头发稍短的女孩酷酷地说:“白痴!ME TOO!”   这人真是时刻也不忘自娱自乐的画画啊,凌嘉瞟到路璐乖巧又俏皮的模样,摇了摇头,笑了。   花瓣轻晃两下,也笑了。   第 102 章   随后的几天,凌嘉没让路璐再去瑞风,路璐的不分场合不识好歹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安全问题,她再也不敢让路璐陪她工作了。   路璐倒也能体谅凌嘉,这几天她不是拎着菜篮子去买菜,就是闷在厨房做饭,要么就洗洗衣服,逛逛街,画会画,看看书,像极了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   凌嘉每天晚上回来都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满意极了,她甚至想让路璐就这么当一辈子家庭妇女算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大街小巷又开始纷纷嚷嚷的热闹起来。   凌父凌母本想让凌嘉回家过节,凌嘉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大年三十没能陪路璐一起过,正月十五总要陪她过。   两人一起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堆吃的用的东西回来,凌嘉不喜欢吃元宵,路璐索性给她包了饺子,凌嘉会做饭,但不会包饺子,路璐让她和面,结果她和出的面要么加水太少不成个儿,要么加水太多成了面汤;路璐让她擀皮,结果她擀出的皮要么带棱带角,要么在中间破个洞。   凌嘉气急败坏的为自己四处找借口:“包饺子不算做饭。”   路璐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孔乙己的名言:“窃书不能算偷。”   凌嘉脸黑,路璐大悦。   既然凌嘉不会包饺子,那么包饺子的活儿只能由路璐一人操持。   路璐包的饺子皮薄馅多,圆滚滚的像个不倒翁,打眼一看上去甚是乐呵,凌嘉拿起一个放在手心,问:“跟谁学的包饺子?”   “我妈妈。”   “你的性子随你爸还是随你妈?”   “随我爸的多些。”   “你爸和你妈怎么认识的?”   “在大学认识的,他们是同学,我妈是校花,我爸是校草,校草用了两年工夫追上校花,然后过了一辈子,他们是初恋呢”,路璐每次提到父母,脸上总是掩饰不住的挂着自豪。   “难怪你这么重视初恋”,凌嘉有点泛酸。   “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要围着瓢说碗啊。”   “那我围着瓢说瓢”,凌嘉问路璐:“你父母平日说家乡话还是普通话?”   “以前他们除了去上课,其他时候都说家乡话,我妈怀了我之后都改成了普通话,他们说要从胎教做起,从小就要教育好我,不能让我输在起跑线上,那会他们突然改了乡音,邻居朋友的都还听不太惯,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路璐得意洋洋的问:“我爸妈很伟大吧?”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很伟大”,凌嘉本来还寻思,若是路璐的父母都说家乡话,那她有必要去学一学路璐的乡音了,毕竟用乡音与长辈们说话,会让他们感到更亲切些,这样一来,就不用了。凌嘉叹道:“想想前些时候的人们还多是很踏实,找一个人大多都能过上一辈子,现在的就很少了。”   路璐耸肩,“人们越来越浮躁,是因为地球越来越高温。”   “呵,这倒也对”,凌嘉想了想,说:“等再过些日子,抽个时间,我陪你回家去看一看吧。”   路璐拿着饺子皮的手顿了一顿,低声说:“我怕回去又惹他们生气。”   “这么多年下去,该生的气他们早就生完了,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会生气的。”   “咦,这么自信?”   “当然!”   “好吧,到时看看你的本事。”   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也都到了要退休的年龄,的确该回家看看了,等再过些日子,找个机会,就和凌嘉一起回家去吧,路璐想。   正月十五一过,路璐终于结束了游手好闲的日子,她和秦浩梅馨一起,又忙了起来,小牛这段时间课业不多,四个人常常一起出入工作室,要么忙里偷闲,要么忙中作乐,累总是难免,却也充实。   凌嘉在经过黄蔚然接连五六次的邀请后,终于通过吕楠,婉转的答应了与黄蔚然一起吃饭,黄蔚然见路璐没来,多少有些失望,但只要凌嘉能来也就够了。   昔日的三位好友在高档餐厅里第一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默,黄蔚然想道歉,可现在真的面对凌嘉了,她反而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不能多说话,吕楠不好擅自开口,她瞅瞅凌嘉,再瞅瞅黄蔚然,掂量了好几掂量,紧紧闭上了嘴。   最终还是凌嘉打破沉默,她含着笑,主动说:“蔚然,道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吧?你能体会到路璐给你道歉的时候,她经历了多少心理挣扎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吃了这顿饭,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我有一个要求,以后你不能再为难路璐了,怎样?”   “呵”,黄蔚然略显尴尬,“你觉得我还能再去为难她么?不会了。”   “这就好了嘛,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吕楠逮住空子,举酒圆场道:“酒往肚里倒,恩怨全抛掉,咱们三个还是跟以前一样,多好啊。”   三只酒杯相碰了,三杯红酒落肚了,至于心结能否打的开,且看老天了。   三个能说会道的人凑在一起,经历了初始微妙的一点沉默后,竟接着又像以往那般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   饭吃到中途,黄蔚然说:“楠楠和桑榆,不管从哪方面看多少都还能配到一起,但你,凌嘉,作为朋友,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实在话,你和路璐究竟合不合适,你要想清楚才好。”   “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凌嘉切一小块牛排放到嘴里,细细的嚼。   多说无益,黄蔚然颇为明智的转了话题,气氛极为和谐,只是三人之间绝口不再提路璐和桑榆。   树梢枝头不知不觉的冒起了嫩绿的新芽,天气一天天的转暖了。   秦浩梅馨几经考察后,终于交了首付,把房子买了下来,他们在工作之余亲手为新家装饰设计,忙的好不乐乎。   日子一旦上了轨,过的总是很快的,转眼,又是人间四月天,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万物复苏,天地间皆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   凌嘉的生日到了,以往她过生日,总会弄个party,但今天,她只想在家和路璐一起过。   路璐这天没去工作,她买来材料,为凌嘉做了她平日爱吃的西餐,也亲手为她做了一个蛋糕,蛋糕上画着一只梅花鹿,还有一个小房子,房顶上写有四个字,是“我爱我嘉”,凌嘉下班回来后,看着被路璐布置的颇有情调的餐厅,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路璐在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点燃,对凌嘉说:“许个愿吧。”   凌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待许完了愿,吹灭了蜡烛,路璐笑呵呵的切开蛋糕,问:“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小气,尝尝我做的蛋糕。”   凌嘉吃一口,连连点头,说:“还不错,什么时候学的做蛋糕?我以前没见你做过。”